飞机在京市降落时,初雪已经下了一整天。
汽车驶离机场,汇入车流。傍晚的苍穹染着浅浅的灰青色,细密雪粒在光束中翻腾飞舞,最后无力地黏结在路面,与融雪剂一起在车轮下化作一摊泥泞。
窗外景观和记忆一一重迭,又仿佛是看电影而已。陈佳辰本在期待某种难以自抑、澎湃激荡的情感,可惜没有。独自带娃飞行近二十小时没合眼,她心力交瘁,累得一句话都懒得讲。
四年前不是这样,那时的她,虽然焦虑迷茫,但一切未定,人生还闪烁着光辉灿烂的可能。
有大半年她乐此不疲当空中飞人,每次回华国能亢奋到食不知味、寝难安席。等真靠近北方某县的火车站、要见到那个人时,激动之余又萌生微妙的退缩感。
也许是机体为保护自身在进行稳态调节,也许团聚意味即将分离,也许冥冥中早有悲伤的预感。
总之希望一切都慢一点、久一点。那心情真可谓近乡情怯。
如今,家宅空了,亲朋离散,这座城市没人认识她更没人挂念她。陈佳辰颇为惆怅地感叹自己之于华国已是异乡客,可新乡那个“家”好像也没有家的样子。
“我要堆雪人。妈妈,我有手套吗?妈妈、妈妈、妈妈、妈妈。”
男孩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面冲窗外不理自己,急得上手拉扯她头发。
“我家有哦,还有小铲子小桶,滑雪车。想玩呀?叫声好听的。”
“樊云叔叔,求求你。你好帅呀。”
“哎,乖啦,还十分钟就到。别闹你妈。”
男人掰过后视镜看陈佳辰一眼,“咋半天没说话,累的还是被小孩气的?”
“我没事,稍微有点困。”
陈佳辰从回忆缓过神,有些内疚自己冷落了好友,毕竟未来几天还要麻烦他帮忙。
今年春节期间,陈中军在西省连人带车坠桥沉江,被发现时人早已溺亡了。家里对此闪烁其词,夫家早恨不得她和陈中军断绝父女关系,更不肯放她回国。
彼时几桩大案正在调查中,人亡案销,恐怕涉案、同案以及还没被查到的许多人都要松口气、甚至感恩戴德吧。
究竟是意外事故,刑事案件还是自杀,她不会知道了。
大半年过去,风波渐平。陈佳辰生在港区‘迷信’玄学,听过水边离世没及时超度、魂灵可能滞留原地的说法,总想着亲自到场完成某些环节。
带着孩子诸多不便,陈佳辰思来想去问到樊云。樊云颇为义气,建议她先飞北京在他家休整两天、再结伴自驾去西省,既不怕乘公共交通被查到也顺便当旅游散心了。
这两年家中情势棘手,陈佳辰或主动或被动地淡出昔日的社交圈,唯与樊云一直保持联系。她对樊云有种介乎友情和亲情的信任依恋。
吃过便饭,俩人在楼下花圃遛娃。樊云很少接触婴孩,有新鲜感,亦步亦趋跟在卫祎身后。小祎被陈佳辰裹得松狮犬似的在松软雪地里蹦来跳去,平地摔个屁墩儿,自己撅腚慢吞吞站起来。
后来卫祎电量耗尽了,樊云抱他上楼时趴在肩头已经睡熟,小嘴咕哝着一点口水。陈佳辰看樊云那爱惜样,打趣道:“喜欢的话自己生一个。”
樊云摇头:“我不是做父亲那块料,等我四十倒可以考虑一下结婚。”
陈佳辰赞许地点头:“可以,二婚记得叫我。”
“少谁也少不了你。”
她跪坐在床上,将孩子小心安置在靠墙侧,剥除外衣,盖好被子,动作之轻柔娴熟,一看就是重复很多遍了。一转身,发现樊云还抱臂立在门口。屋里没开灯,他背着光,玩世不恭的神色收敛很多、难得有些沉稳劲儿。
陈佳辰对樊云的印象总停留在腐国留学时期,一晃竟相识11年了。
四目相对,因太久没见面,这时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。樊云张开胳膊笑道:“热烈欢迎宝贝儿回国。”她噗嗤一笑,展臂投入这个怀抱。
抱了会儿樊云就不老实,在陈佳辰后腰和胳膊都捏了捏,大肆点评:
“啧啧,你这胸至少升一个cup。胯宽了腰身没咋变,恢复挺好啊。健身了?胳膊这块挺明显的。”
“那是抱孩子抱的。”
陈佳辰在他胸膛拍两下,“你也保持得好、肌肉挺硬的。哎,这两日能不能别往家里带人?我怕小孩生病。”
“本来也不往回带,谈崩容易赖上,还是酒店方便。”
樊云的表情像她问了个蠢问题,“你往家带?哟,玩这么刺激啊。”
陈佳辰下意识回头看眼孩子,推着樊云出来带上门,低声怒斥:“又犯病是不是?我都结婚了你还乱讲话。”
“宝贝儿,咱俩还装啊?”
樊云屈起手指刮一下陈佳辰下巴,嘲笑道:“你那破手机先贴个防窥膜再来和我演烈妇。”
房子两室一卫,装潢潦草,但浴室看起来认真设计过、面积不大也硬塞了座浴缸。陈佳辰站热水下尽情冲刷了大半钟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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