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过伤的脚没法走路了。发现这一点时章柳已经拿着鞋子艰难地尝试了三四次,鞋子虽然可以容下包了创可贴的脚趾,但塞进去后异物感太强烈,而且走起路来不免被挤压,挺疼的。
或者她可以穿着棉拖去图书馆……是否过于不雅?
曹小溪发消息给她:姐我坐上公交了,这就过去,你到了吗?
确实年纪小,问得不给人留后路。章柳抬头看表,一咬牙,还是把脚挤进了鞋子,磨磨蹭蹭一瘸一拐走到门口,收到了林其书发来的消息,问她起床了没有,别忘了今天还要去上班。
尽管昨天乱七八糟闹了一通,但肌肉记忆还在,眼睛瞧见关心的问话,嘴角便委委屈屈撇了下去,虽然房间里只有她自己,再委屈再可怜也无人当观众。
章柳答她:“起了。”
林其书问:“脚怎么样了?”
章柳说:“疼,穿鞋疼,走路也疼。”
又说:“我不要工作了。”
林其书没接茬,说:“那不用去图书馆了,你让她直接来我们家上课吧。”
章柳一惊,下意识想说这不大好吧,好歹憋住了没吱声。
林其书又说:“来不及的话让她打车过去,我给报销。”
章柳说:“哪有员工家属给老板报销的?”
林其书说:“主要怕员工罢工,打车钱小,罢工事大。”
章柳看着手机哈哈大笑,虽然这句话没那么有趣,但她还是想笑。
跟曹小溪交代清楚,她倒是跟章柳一般天真愚蠢不设防,说来就来了,进屋探头四处打量,问道:“姐,只有你一个人?”
章柳说:“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曹小溪喔喔两声,换了鞋来回走一圈,感叹道:“真是有钱人啊。”说罢朝章柳瞥去一眼,两人目光一交汇,她又慌慌张张收回去了。只一眼章柳就懂了那个眼神,大多是惊讶,带着一丝鄙夷不屑,“竟然真让你傍上个大款”,大概是这个意思。
因为上次被她看到了章柳给林其书的昵称备注,章柳这次叫她来没有明说,但也没有遮着藏着,曹小溪只要不傻就能猜到这是那位“林老板”的家。
神奇的是章柳没有感觉到被冒犯,回答道:“是吧,确实挺有钱的。”
家里没有专门的书房,但客厅有一张办公桌,两人在桌前坐定刚要开始,曹小溪一手拄着下巴一脸好奇,不过并不是在好奇书上的知识,问道:“姐,既然她那么有钱,你干嘛还那么辛苦啊?”
章柳一愣:“哪里辛苦了?”
曹小溪说:“上着大学还要兼职不辛苦吗?”
家教跟之前的工作可没法比,章柳不想多说又耐不住她追问,只好说道:“钱是她的,又不是我的。”
曹小溪很惊讶:“她不给你钱啊?怎么这样?”
章柳脸都要红了:“她跟我不是包养关系!”
曹小溪若有所思:“原来是这样……她真的一分都不给你吗?”
章柳脸真红了,说:“关你什么事,学你的习!”
曹小溪苦着脸打开书:“学习,学习,学我的习。”
在章柳看来高中数学物理是真的不难,至少没到需要面前这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地步,她倒是很困惑哪里冒出这么多阻碍关卡绊住曹小溪解出答案的手。
两个人都一脸不解,曹小溪对着题目思考半晌,突然抬起头,说:“你们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吗?”
章柳说:“这道题你会还是不会?”
曹小溪说:“不会。”神情是垂头丧气的,忽而又仰起来,眼神亮晶晶的,带着不言而喻的期待看向章柳。
“我刚才讲的你完全没听是吗?这两道题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……”食指在纸上用力得像是要戳个洞,章柳去质问曹小溪,对上她的眼神时愣怔一下,脱口而出,“看什么,我脸上有答案吗?”
曹小溪捂住嘴,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。
见她这幅反应,章柳顿感受辱,当即把笔往桌上一扔:“你学不学?”
见她认真,曹小溪收住笑,用力点头:“学。”话音刚落,手机响了,是电话铃声。
曹小溪接起来说:“妈,上课呢我,在图书馆,没事不要打电话。”
“和我老师在一起啊,没事,没事——”突然加重语气,“没事!”
章柳吓一跳,看向她。曹小溪脸色非常不耐烦,嘴里含含糊糊应付两句,果断道:“挂了妈,上课呢。”说罢将手机一甩,笑嘻嘻对章柳说,“我学。”
学,学,学不会。又一小时过去,讲了一道题,做了一道题,错了一道题,讲到章柳嗓子冒烟,已经略感幽默,不由得回想起高中英语老师给她讲题时那张混杂着无奈、困惑、失望、痛苦的脸。
曹小溪上半身搭在桌子上,像一个被压扁了的c,细细的小腿向后弯着,鞋尖塞到椅脚分开的缝里。圆珠笔头压着桌面咔嗒咔嗒,她的话音拖得老长:“我真不会,我脑子笨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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