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外公，我们要去哪儿？”他好像总在问这个问题。
&esp;&esp;外公笑着说：“我们去看看外婆。”
&esp;&esp;小孩子的害怕和伤心，总是一阵一阵。
&esp;&esp;既然要去看外婆，李司净就不能再哭了。
&esp;&esp;他紧紧的抓住外公的胳膊，走在泥泞的田埂路。
&esp;&esp;乡下的土路，总是这么难走，特别是下雨之后，湿透了的泥团，踩一脚就能把鞋子都陷进去。
&esp;&esp;没多久，他就跟着外公走到了每次给外婆上坟要走的那条路。
&esp;&esp;但这次不一样，外公没有说上坟。
&esp;&esp;李司净仰望不远处的深邃竹影，清风吹拂着低低垂落的竹叶，一片一片，飞舞盘旋在半空中，像极了他梦里不敢对视的眼睛。
&esp;&esp;“外公……那些眼睛是绿色的，和竹叶一样绿，和竹叶一样细，也这么飘……”
&esp;&esp;飘浮的竹叶渐渐笼罩出一条幽径，仿佛将要通往怪物的巢穴。
&esp;&esp;“傻孩子。”
&esp;&esp;外公的声音仍旧慈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&esp;&esp;“我们是去见外婆呀，就算竹叶是眼睛，也是外婆的眼睛，她看着你长大，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&esp;&esp;李司净对外婆没有印象。
&esp;&esp;他的世界里只有妈妈、爸爸和外公。
&esp;&esp;可是妈妈到哪里去了？
&esp;&esp;外婆是妈妈的妈妈，妈妈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来看外婆呢？
&esp;&esp;简单的困惑，伴随着他战战兢兢的走入竹影掩映的小径。
&esp;&esp;毕竟是六岁的孩子，对于未知的恐惧，就像漆黑会吃人的怪物，唯一能做的，只有攥紧外公的手。
&esp;&esp;他什么也看不见。
&esp;&esp;只能见到一片漆黑之中万千飞舞的绿影。
&esp;&esp;像是荧绿的萤火虫，又或者污浊池塘漂动的浮萍。
&esp;&esp;外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？
&esp;&esp;李司净想问，还没出声，就听得一道呵斥，从黑暗中传来——
&esp;&esp;“你带他来做什么？”
&esp;&esp;李司净没听过这样的声音。
&esp;&esp;就算是村里的老奶奶，尖声细气，跟家里的女人一起吵架，闹得整个村都听见了，也没有这一道声音来得尖锐刺耳。
&esp;&esp;李司净震撼又恍然，发现自己没法说话。
&esp;&esp;他想要发出声音。
&esp;&esp;他想喊外公，想说他害怕。
&esp;&esp;外公紧紧抓住了他的手：“司净，别怕。”
&esp;&esp;很冷，很黑。
&esp;&esp;那道尖锐的声音很不高兴。
&esp;&esp;“你给他取了这个名字，就不该来找我。他是个男的，做什么梦我都管不了。”
&esp;&esp;外公仍是心平气和，“无论他叫什么名字，都是你的外孙，怎么也要管一管的吧……”
&esp;&esp;李司净感受到外婆对他的厌恶，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。
&esp;&esp;他应当是害怕得哭出了声。
&esp;&esp;在无边黑暗，无声的痛哭，只能紧紧抓住外公的手臂，仿佛陷入了另一个噩梦，失去了语言能力。
&esp;&esp;只会一遍一遍哭着去喊：外公！
&esp;&esp;声音又一次一次淹没在寂静中。
&esp;&esp;“……司净。”
&esp;&esp;突如其来的一声回应，令李司净感到恍惚。
&esp;&esp;他自始至终都知道，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小孩儿。
&esp;&esp;胆小、内向、动不动就哭。
&esp;&esp;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。
&esp;&esp;童年的回忆除了自我厌恶的脆弱、愚蠢、天真，唯一的美好，似乎只剩下了外公。
&esp;&esp;外公对李司净很重要，重要到整个可怕梦境，充斥着女音对他的厌弃，只要抓住外公的手臂，躲在外公身后，就可以逃避一切。
&esp;&esp;“司净。”
&esp;&esp;呼喊还在继续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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