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司净却回不过神。
&esp;&esp;爸爸只会叫他“净净”，自从外公去世，已经很久没有人“司净”“司净”的叫他了。
&esp;&esp;可是这声呼唤很熟悉。
&esp;&esp;熟悉得好像他很重要。
&esp;&esp;“司净……”
&esp;&esp;那道声音执着的喊他，不同于外公的慈祥，渐渐从轰隆蜂鸣里变得清晰。
&esp;&esp;“司净？”
&esp;&esp;李司净神情恍惚，抓住的不再是梦里外公枯瘦的手臂，而是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的手臂。
&esp;&esp;是周社在喊他。
&esp;&esp;“司净，你今天去见了谁？”
&esp;&esp;周社的声音，仿佛和外公苍老的呼喊重叠，又泛出格外不同的波纹。
&esp;&esp;“你累了，情绪很不平静，应当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。”
&esp;&esp;“如果是那些东西，已经没有办法伤害你了。所以……”
&esp;&esp;“你在梦里又见到了谁？”
&esp;&esp;李司净每一句都能听懂，又每一句都无法理解。
&esp;&esp;他几乎要顺着问话，下意识回答：“我见到了……”
&esp;&esp;“外公”两个字如同触及的警铃，使他骤然清醒。
&esp;&esp;他如惊弓之鸟，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。
&esp;&esp;还有他恐惧的那个人。
&esp;&esp;李司净大脑思绪混乱，不由自主闪过医院的女人，哭泣小女孩，还有慈祥的外公，冷漠的外婆……
&esp;&esp;但他不想回答。
&esp;&esp;他本能的认为，将自己的梦境告诉周社，必然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，所以产生了强烈的抗拒。
&esp;&esp;他疯了一样挥开周社的手：“那你呢！你又是谁！”
&esp;&esp;周社力气极大，伸手禁锢住他，“我不是谁，但我会保护你。”
&esp;&esp;“这些东西会彻底缠住你，令你窒息，让你成为它们的养分，供它们继续肆掠。”
&esp;&esp;“每一次茁壮的汇聚，都是因为你的仇恨、你的悲伤，还有你强烈的欲望……”
&esp;&esp;“你想要什么？”
&esp;&esp;周社凝视着他，一瞬间，近得他能感受到温热潮湿的气息。
&esp;&esp;李司净一直想知道的答案，等他真正面对了，才发现自己无法面对。
&esp;&esp;周社每一次提问都会叫他毫无遮挡的陷入自我审视。
&esp;&esp;谁让他陷入痛苦？
&esp;&esp;谁对他做了什么？
&esp;&esp;他想要什么？
&esp;&esp;一句一句提问，如同撕裂他的血肉、拆散他的骨头，敲打他藏在内心最深处自以为掩埋得极好的恐惧。
&esp;&esp;幸好，李司净不会是梦中茫然困在原地只会哭的孩子。
&esp;&esp;他有逃跑的能力。
&esp;&esp;但李司净一翻身，就被周社敏锐的抓住，指尖带着骇人凉意，仿佛刀刃贴近皮肤一般，略带力气的压住李司净颈窝。
&esp;&esp;他要杀了我！
&esp;&esp;李司净克制不住这样去想。
&esp;&esp;周社的问题还在重复。
&esp;&esp;“你为什么要拍摄《箱子》？你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&esp;&esp;那种恐惧灭顶弥漫，李司净混乱得眼神模糊，又听得字字清晰。
&esp;&esp;他竟然产生了浓烈的幻觉，在挥之不去如黑泥淹没的惶恐之中，反常的认为这样危险的周社可以信任。
&esp;&esp;漆黑眼眸里，执着倒映的不再是李司净。
&esp;&esp;而是六岁的司净。
&esp;&esp;一声一声喊着“外公”“外公”，躲在安全温暖的身后，毫无芥蒂的说出心底藏得最深的秘密。
&esp;&esp;“我想……”
&esp;&esp;他声音干涸，仿佛灵魂脱离躯壳，蓦然旁观却热切想要向这个男人倾诉一切，急于卸下背负了十六年的重担。
&esp;&esp;“我想外公活过来。”
&esp;&esp;这世上唯一了解他，见过整个烂泥弥漫世界，饱经恶意侵蚀仍旧泰然处之的李铭书，活过来。
&esp;&es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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